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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（第2页）

未成乎心而有是非，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。

假使一个人没有主观的&ldo;成心&rdo;，借用西方哲学的说法，就是绝对地客观地看一切事物，看一切的现象，&ldo;而有是非&rdo;，可能吗?庄子说了一句名言：&ldo;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。

&rdo;今天我们到了越国，不能说今天到，而是从前就来到了。

你说这是什么话?什么意思呢?换句话说，我第一次到美国，今天刚刚在华盛顿下了飞机，人家问几时来的?我说我没有动过，我一万年就在这里。

你说这话通不通?

鸠摩罗什大量的弟子僧肇法师，他的名著《肇论》在中国哲学史上份量很重，其中一篇《物不迁论》，讲宇宙万物没有动过。

有一名句：&ldo;旋岚偃岳而常静，江河竞注而不流。

&rdo;&ldo;旋岚&rdo;，大臺风的名字，卷起来能把山都震倒了，僧肇法师说這个时候一动都没有动;长江、黄河的水晝夜在流，如果你悟到了&ldo;物不迁&rdo;的道理，这个水没有流动过。

《物不迁论》的道理与&ldo;是今日迁越而昔至也&rdo;有关系，所以提一下。

明朝的憨山大师，他在五台山住茅棚修道，住了好几年，有一天突然他悟道了。

怎么悟的?小便時悟的。

憨山大师打坐了很久，起来小便，一下子看到自己的小便，&ldo;啪，……&rdo;&ldo;江河竞注而不流&rdo;，开悟了。

这是什么道理?禅宗的悟确实很难懂，憨山大师把僧肇法师的原文背得很熟，因此碰到机缘一启发，就悟了。

现在产生一个问题：人世间哪个是真理?哪个是是?哪个是非?哪个是黑?哪个是白?其实对与不对，都是人的&ldo;师心自用&rdo;。

就是说一个人有&ldo;成见&rdo;，有主观的观念，自以为对就对，叫&ldo;师心自用&rdo;。

&ldo;未成乎心&rdo;就是没有&ldo;师心自用&rdo;。

可是天地间有没有是非呢?也可以说有。

形而下的是非，是空间、时间，加上人的思想感觉产生了是非的观念。

对于形而上真正的真理，万象都在动，它一动都没有动。

但形而上真正的真理，它有没有是非的存在?有!那个是非是泯齐是非的是非，是看起来没有是非的是非。

这是最好的观点了。

因此庄子说：

是以无有为有。

无有为有，虽有神禹，且不能知，吾独且奈何哉?

最高的那个是非，不是&ldo;师心自用&rdo;来的，它是泯齐了形而下一切是非以后所建立的真理。

那个真理中间，自然有它的是非，这主要的是因果不灭论，还是有是非。

形而上绝对的真理，本身泯齐了形而下的是非，而产生的是非，你叫它是非善恶也可以，不叫它是非善恶也可以。

因此庄子说：&ldo;是以无有为有。

&rdo;在形而上本体上&ldo;了不可得&rdo;，就是《逍遥游》最后&ldo;无何有之乡&rdo;，和《齐物论》开头南郭子綦讲的&ldo;丧我&rdo;，这个时候，&ldo;无有&rdo;是空的。

但它并不是唯物论的没有，那个没有是断见。

就是空的吗?&ldo;无有为有&rdo;。

宇宙生命怎么来的?&ldo;真空&rdo;中生的，&ldo;无中生有&rdo;来的。

&ldo;真空&rdo;里头怎么样生出一个&ldo;妙有&rdo;的呢?&ldo;虽有神禹，且不能知，&rso;即使智能高得像大禹王一样，也不能够了解。

依照中国上古神话史，大禹王九年里把洪水治好了。

道家的资料记载，大禹王有各种各样的神通变化和法术，他的神通智能，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。

但是庄子提出来，&ldo;真空&rdo;如何生出&ldo;妙有&rdo;，纵然有大禹王那样无比的神通和智能，都不能了解。

大禹王不能了解，叫我们一般人又怎么办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