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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平淡安稳,不知不觉间,徐庆利在这座名叫琴岛的海滨小城,已呆了两个多年头。
他逐渐学会了如何分辨潮起潮落,学会了趁着赶海去摸蛤蜊,自然也跟着热心肠的大爷大姨,学会了几句当地的土话:潮巴是傻子,膈应是厌恶,草鸡是无奈,舔摩则是溜须拍马。
他逐渐记得住那些别口陌生的路名,逐渐开得惯上山下山的陡坡,逐渐接受了大雾迷蒙的冬春交替,也逐渐知道了原来在家乡的米粉之外,北方的锅贴和火烧也很美味。
直面是一种勇气,可有时候,逃避也未尝不是一剂妙法,谁又能想到,当年迫不得已的背井离乡,反成了他治愈苦痛的良药。
他站在北方的风雪里,看天高云阔,银装素裹,日渐忘记了溽热潮湿的南国秘密,忘记了层峦叠嶂间的那些九曲回肠。
关于“徐庆利”
的一切,都像是一场久远的噩梦,如今他醒了,他发现群山之外还有个更广阔的世界,他发现他也可以拥有大好人生。
躲在“倪向东”
的名字之后,“徐庆利”
真实的灵魂挣脱枷锁,舒展开来。
每一日都是馈赠,每一日都是新生,自由浪荡,百无禁忌。
他正在蜕变,蜕成另外一个人。
那年夏末,徐庆利考出了驾照。
他买了台二手的五菱宏光面包车,载着小军一家去郊外游玩,一路上叽叽喳喳,四人激动地畅想着未来。
那时候,他和曹小军两人已在附近扎稳了脚跟,添了这辆车,以后就可以接更大的生意,挣更多的钱,今后的日子,恰如眼前的公路一般,畅通无阻。
徐庆利衔着烟,探出头去,风拂过面颊,带来林间草木的清新。
他心中雀跃,日光被树影切割,摇曳流动,细碎斑驳,他眼中闪着光。
他提议晚上去饭店搓一顿,由他请客,而曹小军坚持在他家吃。
徐庆利知道,那是曹小军心疼他,怕他多花钱,心中一暖,便也不再多争。
那天是2021年10月2日,他这辈子不会忘记。
傍晚时候,吴细妹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,曹小军也去楼下啤酒屋点了几十串烧烤,徐庆利提着几袋子扎啤上了楼,一进门,刚好遇见住在隔壁的李老太太,正要往外走。
她说今天是孙子的生日,孩子嚷嚷着要吃糖醋里脊,她来借点醋。
徐庆利心情很好,甚至跟李老太太开起了玩笑。
他指着醋瓶子说:“寄会方言,醋。”
李老太太笑着拍他胳膊,夸他发音准,简直是地道的琴岛银琴岛人。
那天大家明明都很欢喜,吃得尽兴,聊得痛快,推杯换盏,说说笑笑,就连吴细妹也少见地喝了几杯,红了脸,捧着腮不住地笑。
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,不对劲了呢?
事后他忍不住地回想,那一晚,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不对劲了呢?
想起来了,是从他退衣服开始的。
曹小军喝多了,身上冒了汗,干脆扯掉汗衫,露出后背。
徐庆利也喝高了,拍着他脊梁,不住地感叹。
“哟,看不出来,你小子还有文身呐,藏挺深的。”
他确实是第一次见。
以前在工地的时候,曹小军再热也不肯脱去上衣,搬家的时候也是,任凭别的师傅都打赤膊,他总是穿戴整齐。
况且,这么多年来,两人从来没一起去大众浴池里洗过澡,他背上有什么,徐庆利自然是不知道的。
“年轻时候搞的,”
曹小军摆摆手,“那时小,不懂事,瞎弄的。”
“我看看,你小子文了个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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